世纪末的交响曲——杨燕迪交响之旅系列讲座第八讲

2014-08-04 橄榄古典音乐

前天,小编在东方艺术中心演奏厅聆听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讲座,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杨燕迪教授为我们带来了一场关于交响曲的文化盛宴——“世纪末的交响曲”:马勒与西贝柳斯的对话。小编听后深感受益,所以打算利用本文来将这次讲座的内容与大家简略地分享。

顺便提一下,这次讲座是“交响之旅——交响曲鉴赏”系列讲座中的第八讲,从去年11月2日起,杨燕迪教授每隔一个多月便会在东艺进行一次讲座,共有十讲,第九讲与第十讲分别为“多元与多变的20世纪交响曲”以及“交响乐在中国”,也敬请大家关注。

好了进入正文。小编改变了讲座本身的结构,用一个个关键词的形式来再现讲座的大意,大家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性地阅读。

何为“世纪末”
题目中说到一个关键词叫“世纪末”,我们可能会疑惑,它到底是说20世纪末还是19世纪末呢?甚至更早呢?其实“世纪末”有个专门的法文词叫“fin de siele”,它特指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所以“世纪末的交响曲”自然指的是19-20世纪之交的交响曲。

“世纪末”境况
19世纪末,西方处在一个相当矛盾的社会心态中:一方面西方发达国家有了巨大的发展,殖民霸权达到最为强盛的高峰,人们乐观地相信通过科技的进步,生活会越来越好;另一方面,在艺术界与文化界出现了对人性的怀疑,出现许多新的思潮,比如绘画中的印象主义、诗歌中的象征主义、心理学中的弗洛伊德心理学等等。

世纪末的音乐
在西方音乐中使用了近三百年的调性功能和声体系开始瓦解,调性的稳固性受到质疑,传统的结构概念也开始瓦解,作曲家对交响曲这个体裁开始怀疑——这个建立在传统功能大小调体系上的体裁与新的语言格格不入,像印象主义的代表作曲家如德彪西、拉威尔是不写交响曲的。
总之,这时候的音乐,传统正在消散,但新的方向尚不明朗。然而由于科技发达,此时歌剧院、音乐厅、钢琴的制造和销售都达到了西方世界的高潮,这就形成了剧烈的矛盾——外表上光鲜繁荣,内在却在腐败瓦解,人们的内心十分动荡。

马勒与西贝柳斯的对话
世纪末创作交响曲的主要有两位作曲家——马勒与西贝柳斯,但他们两人对交响曲的理解截然相反。西贝柳斯讲到他欣赏交响乐厚重的形式,深刻的逻辑和音乐主题之间内在的联系。马勒回应:“不对!交响乐应该是整个世界,应该包罗万象!”

马勒
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是一个典型的世纪末人(1860-1911),他的交响曲入木三分地刻画了世纪末的复杂、困惑、忧虑。他生前是一位著名指挥家(维也纳歌剧院音乐总监),只在夏季才用业余时间作曲。

马勒复兴的缘由
马勒之前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指挥家,而他在作曲上的地位是在1960年以后才开始确立的,并且现在是一位重量级的作曲家。原因之一:马勒的音乐揭示了现代人特有的焦虑,特别能够击中这时代人的心灵。原因之二:听众能在他的音乐中寻找到逝去的浪漫情节,马勒的音乐一方面有现代性,但带有很强的浪漫、怀旧色彩。原因之三:马勒的音乐契合了1960年以来文化上的多元化,他在音乐中用到了很多拼贴,把不同风格的音乐碰撞在一起,形成怪诞的效果。原因之四:马勒的音乐编制极大,对乐器的摆放都有要求,现代的音乐厅恰恰能满足他的要求,因而在现代的音乐厅里听马勒十分过瘾。

矛盾的人生
1、马勒说:“我是一个三重无家可归者:奥地利人眼中的波西米亚人,德国人眼中的奥地利人,全世界眼中的犹太人。不论在哪里都是异乡人,永远不受欢迎。”
2、马勒又说:“我指挥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为了作曲。”
3、马勒曾因为与夫人艾尔玛之间的矛盾找过弗洛伊德做心理治疗。
4、马勒少年时兄妹相继亡故,中年又丧失幼女,因此他自幼就产生了对生命意义的怀疑和追问。

马勒交响曲简况
马勒一生创作了10部交响曲另加一部《尘世之歌》(现在习惯称“大地之歌”),每一部的演出率都极高。在这些交响曲中,马勒都以追寻生命的意义为中心命题。第一到第四交响曲都带有强烈的标题性,大量采用了“少年魔角”,表达了作曲家极为复杂的人生态度。第五到第七交响曲被称为“纯交响曲”,但实际上跟他的歌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晚期的几部交响曲体现了他人生观的悲凉,具有室内化的精炼结构。

马勒《第一交响曲》第三乐章
这是一首葬礼进行曲,马勒将“两只老虎”的旋律改成忧郁的小调,通过这种歪曲的模仿使曲调听起来悲喜交加,加上不同性格与风格的音乐材料的混用,用这种反讽的方式来表达“人死得没有价值”。

马勒《第二交响曲》第三乐章
《第二交响曲》名叫复活,它的第一乐章是葬礼进行曲,后面几个乐章则是探寻“生命的意义何在”。我们听的第三乐章是根据歌曲“圣安东尼奥向鱼的布道”来写的,整个交响曲以宗教教义作为核心命题,而第三乐章却反讽宗教是没有意义的,就像这首歌的歌词一样,鱼怎么听得懂布道呢?

马勒《第二交响曲》末乐章
《第二交响曲》的末乐章是交响诗式的,是对“末日审判”和天堂景象的音响描绘,是整个交响曲史中惊世骇俗的奇笔之作。

马勒《第三交响曲》
这部交响曲是通过对大自然的描绘来表达作曲者的人生意义。

马勒《第四交响曲》
讽刺与向往,自然与天堂的意向,是笔调较为轻松的一部作品。

马勒《第五交响曲》第一乐章
这首交响曲是写从悲嚎走向胜利。第一乐章是一个葬礼进行曲,马勒像贝多芬一样写了很多葬礼进行曲,但他的葬礼进行曲与贝多芬气质不同,非常凄惨,不像贝多芬那样是怀念崇高的英雄。乐曲一开始是一段号角,号角本是威武雄壮的代表,在这里却全部在#c小调上,变成凄厉、绝望的哭嚎。

马勒《第五交响曲》第四乐章
马勒能够写出非常甜美甚至病态美的音乐,典型的是《第五交响曲》第四乐章的“小柔板”,是马勒献给阿尔玛的礼物,弦乐的甘美和委婉无与伦比。乐队很大,但是配器却非常精致,是典型的后期浪漫派的旋律——很美,但却是病态的——用到许多不协和和弦,使甜和痛纠缠在一起。

马勒《第六交响曲》
彻头彻尾的“悲剧”交响曲,死亡的威胁没有一刻放松,没有人性的进行曲节奏一步步压来,狰狞、凶恶。

马勒《第七交响曲》
这也是一首极端复杂的交响曲,十分怪异。情绪表现复杂多变,配器风格乖戾奇巧,令人初听时莫可名状,这尤其体现在第二和第四两个“夜曲”乐章中。

马勒《第八交响曲》
又称“千人交响曲”这是马勒交响曲创作中、也是整个西方交响曲历史上规模空前巨大的交响巨作,由于首演时乐队和声乐参演人员达千人,故名。马勒选用中世纪歌颂上帝伟力的圣歌和歌德《浮士德》第二部终场的剧词,用澎湃激昂、排山倒海般的宏大音响体现理想中的世界和谐、宇宙意象和人类的升华。与他之前的悲观讽刺截然相反。

马勒《尘世之歌》
现在习惯称“大地之歌”,是一首前无古人的歌曲-交响曲。马勒采用中国唐诗(据德国诗人贝特格意译),将古老的东方的悠远意境予以全新诠释,营造出一部充满“世纪末”的悲愁情调但又极具深邃隽永气质的交响杰作。其中第六乐章“送别”最为突出。

马勒《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
这部交响曲是马勒正视死亡、直面人生的集大成之作。第一乐章中,生之眷恋与死之威胁的冲突尖锐无比,对人性复杂心理的深层刻划可谓入木三分,尤其是每次从死亡挣脱出来回到“告别”主题的过渡都精妙透顶,就像人一息尚存时的回光返照。

马勒《第十交响曲》
留下非常详尽的草稿,但配器未完成。

马勒交响曲的总结
马勒是贝多芬之后最重大的一次交响曲方向的转折点。他是贝多芬之后又一位重新规定了交响曲全新意义的作曲家。
马勒将反讽(irony)上升为音乐表达的中心范畴,以此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20世纪作曲家。
马勒的音乐极其真切地预示了二十世纪人类存在的普遍“异化”状况。

西贝柳斯
耶安·西贝柳斯(Jean·Sibelius)比马勒小5岁,但活到1957年(92岁),芬兰作曲家,是民族乐派交响曲作曲家中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他的交响曲中反应了强烈的芬兰意识,又与古典传统相结合。他的音乐如同北国风光一样森严、冷峻。主要创作集中在交响曲和交响诗中。

西贝柳斯的交响曲
西贝柳斯共有七部交响曲,与马勒不同,他的交响曲完全是纯音乐,十分抽象,它们表达的是气质、情调、心理这种抽象玄妙的东西。在写完最后一部交响曲后的30年里,他彻底辍笔不写了,因为他一方面无法理解现代音乐,不知道怎么写;另一方面他对自己极度苛刻,对《第八交响曲》始终不满意。

西贝柳斯的艺术立意
西贝柳斯的音乐如北国风光一般冷峻、严酷、孤寂,没有人烟。他的美学原则是“交响曲的本质在于凝练的风格,以及在所有的动机之间创造内在的联系的深刻逻辑”。他的音乐初听的时候没有旋律,只有零碎的动机,经过逐渐的生长最后才形成旋律。爱乐者一下子听会比较难。

西贝柳斯《第一交响曲》第一乐章
虽仍受柴可夫斯基影响,也比较外在,但已显露明确的个人风格。第一乐章的第一主题很有性格,一听就是西贝柳斯的,它的主题重音往往在前面,可能与芬兰的语言有关系。

西贝柳斯《第二交响曲》第一乐章
动机成长法在这个交响曲里更加突出。第一乐章有着客观冷峻的表达、句法结构非常独特的主题以及阴冷而干净的乐队色彩。

西贝柳斯《第二交响曲》第三乐章
这一乐章有着非常独特的节奏速率,不平衡的乐句结构,紧拉慢唱。中段是大气、冷静的田园色彩。

西贝柳斯《第五交响曲》第三乐章
这一乐章有着极富想象力的音响运思和形式构思,大气磅礴,一开始完全是一个大的织体,听不到旋律。

小结
马勒和西贝柳斯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交响曲代表作曲家,在他们手中,交响曲伟大的古典-浪漫传统实际上以及走向终结。
此前的100余年是交响曲的黄金时代,也是目前全世界音乐会舞台上长演不衰的保留曲目最重要的曲库来源。
此后,交响曲仍在继续发展,并进入现代主义,但那将是另一个故事,另一番旅程。

发布者

ningqun

心中无事一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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