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上春树凭借《1q84》再掀阅读热潮时,也开始渐次引领出大众对古典音乐的兴趣,很多人为了与书中女主角青豆感同身受,特意翻来捷克作曲家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聆听,更加痴迷的甚至会按书索骥,把书中涉及的曲目都找来一听。而在《1q84》的古典余温渐逝时,村上春树在下一本作品中干脆直接把李斯特知名的钢琴曲集《巡礼之年》嵌入书名中,以至于随着《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一书的发售,在日本,直接导致了李斯特CD的脱销。在该书的中文首发式上,作为特邀嘉宾的知名乐评人刘雪枫也不禁慨叹到:什么时候古典音乐能拥有文学一样的人气就好了。无疑,村上春树算得上是当下对古典音乐推动最有力的一位,这自然也多少源自于他自身强大的影响力。
事实上,文学一向与古典音乐多有勾连,许多作家本身就是古典音乐的发烧友,他们会私下置办齐全设备,投入地赏听,然后把这种无形的感觉融入到作品中,有的是直接以此为主题,显性地谈及曲目和风格,比如格非的《隐身衣》。而更高明的作家是把音乐的节奏嵌入到文本之中,让阅读者能在作品的叙述中体味到欢愉、愤怒、沮丧、激昂等情绪,那种一泻千里的阅读快感是与聆听古典音乐时相似的不可言说的滋味。这其中我个人非常推崇的是奥地利作家托马斯·伯恩哈德。众所周知,奥地利是音乐的王国,从海顿、莫扎特、贝多芬到舒伯特、约翰·施特劳斯例来是音乐大师辈出,与之对应的文学大师也免不了沾染些音乐的氤氲,托马斯·伯恩哈德正是其中的代表,用曲风来比拟的话,属于激昂中带着些许愤怒。在音乐中有个专业术语attacca,与他的文风极为相近,不分段与不间断的一气呵成是两者的共同点,诸如圣桑的第一号《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Op.33)就与他的《历代大师》很是有些相通。
用文学解读音乐,是因为前者是我更加擅长的领域,而对古典音乐的鉴赏却不过刚刚入门,正是抱着古典音乐除了感知,还能如何更好品鉴的好奇心,翻开了杨照的《想乐》,尔后发现他恰是在乐理之外试图通过文学与乐史来勾勒乐曲的色彩,与其说是音乐鉴赏,更像是一种补遗,而这种补遗无疑是聆听古典音乐所必备的技能。
正如杨照在自序中所言“古典音乐当然也是有门槛的,和哲学、诗、美术,乃至于高能物理一样有门槛。”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也是普罗大众无法走进古典音乐殿堂的原因所在。在我们所触及的文艺生活中,特别是从古典音乐到绘画,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时常也仅止于名字,面对种种作品,即使只是感知也缺少一些简单的准备,这正是古典音乐在国内始终无法成为主流的原因。准备需要外在的因素,如聆听的心境,往往需要借助硬件的辅佐,而进入的路径却来自于主动的积淀,如若不知道莫扎特的童年际遇,怎么能够体味到欢快背后的哀伤?假如不了解舒曼与门德尔松的友情,哪里懂得第一号《d小调钢琴三重奏》(Op.63)里的致敬与激励。如果不曾细察依随小说而来的配器安排,如何能领略到理查·施特劳斯交响诗《堂吉诃德》(Op.35)与塞万提斯原著之间的交互。诸如此类,恰是杨照在书中为古典音乐鉴赏搭建的路径,他通过乐器与演奏方式的分类,挑选知名的或者不太知名的曲子,铺以一些乐坛的“八卦”,一定乐理上的解读,一点跨界元素的渗入,为古典音乐的感知拉宽了纬度。
自然,聆听古典音乐是没有方法论的,所以杨照的《想乐》不是捷径,而是门径,是他提供的自己“借由知识、思考的介入来和音乐发生关系”而积累的一点经验与认知。于是,它可能没有很高的门槛,也很平易近人,虽然对于行进者来说可能缺少一些深度,但是于入门者来说却也算得上足够的丰盈。我一直以为,古典音乐的听者,除了天赋异禀的,大体上有两类:先天的熏陶与后天的偶遇。我正是借由文学的阅读闯入了古典的乐堂,慢慢生发了感知的触角,而杨照的《想乐》好比一扇窗户,也许借由它,我可以走得的更远,走入没有尽头的,只属于自己的古典音乐的曼妙中。
文/张艾茵